2017年10月17日 星期二

辨學應否當成一盤生意?

究竟教育可否當作一盤生意去營運,這個議題向來議論紛紛。學位日漸膨脹,一張沙紙很難定一個人的才學品格。難怪面試之類的活動,經過三四輪的面試,都未必能肯定某人的頭腦正常。當拿到學位,都證明不了一個人的才學。那麼在學校教的或許都真的不是那麼重要。反正對許多人來說,讀書最尾都是為了拿一張光鮮的證明,入有名氣的大學,做得體的工作。讀書就是買回來的名銜,這有什麼過錯?

這些「真理」,是一個在教育大學的講師「坦白」的告訴我的「現實」。大學是消費主業中一環的產物。或許讀大學對精神上有莫大增益,但在經濟體系上,教育是將人分階層的器具。而讀書就是為了用這器具幫自己抬高身價。這個邏輯在富裕地方不陌生:學生給了錢,那老師就來提供產品和服務供享用。學生拿著一個名銜就可以槓桿向上。事實上,我認同辨學必須考慮到金錢。若果一間學校財政不穩健,連數年風霜都熬不過的話,更莫說將教育的熱情和理念實踐。不過一間要判斷一個機構是辨學還是做生意,就取決於其目的-是做人還是做物。

當下我太急切想去反駁,說教育不能是做消費品。在座的同學,都是我讀的這個老師文憑,認同讀大學無可厚非有消費和名牌的意義。老師斷言說這是社會經驗的人都會認同的鐵一般的事實,也是真相。我說:「你錯。這不是真相。這是你的意見而已。」我說:「沒錯,我知道拿到大學畢業在社會相當於資格證明,名牌大學也等於找工作的皇牌。對於這種追求,有些人會略過、認允甚至拍掌。我不認為這種追求是什麼過錯,有中規中矩的生活有誰不想?但是我是感到嘆息、婉息、可惜。求知走向這種膚面的追求會使人錯過很多美好的事情。」

他很想說服我,目標是讓我看清世情。他就問我:「如果教育大學和哈佛大學給你一個學位,你會選擇哪個?」我知道他在我回答之後會有什麼結論,我回答:「哈佛,因為…」「看,這就是消費主義的一個表徵。你選擇哈佛因為他給予你一個更好的名銜,為你前途得益。」

於是我問講師:「那在你結婚之前,你識得兩名女子,一名是你現在的老婆,另一名是一個青春少艾。你娶她是因為她能夠令到你走出受人青睞,有美好的生活。你的婚姻是一場消費嗎?」他說:「你可以用錢買到學位,但你不可以用錢買人與人之間的關係。」

我現在回想,他講的兩點都有漏洞。沒錯,你可以給錢買學位,但錢不保證你汲取到知識。因為讀書成果的價值是取決於一個人放了幾多心血,而不是放了幾多錢。同樣的,很難相信錢可以買得到人真摯的感情。我小時候一直認為錢很重要,到我長大了,我知道,那是真的。可是,我亦明白,真正重要的事情,很少是錢可以買到的:信任、正義、友情、認識自我、知己、真理…

我冷靜過來後想辨學不能為做生意最重要的原因,是因為我們的經濟體系實在很悲涼。如果連年幼孩童的光陰,也被納入經濟體系計劃的一部份,那我們真的要問的,不是社會缺多少錢,而是錢的價值何在呢?

我們現代的經濟體系,已大抵假設了一套分工制度。每個人的一生,都花相當可觀的時間,做甚為單一的專業,投放大部份的時間都投入在一門技術之中,去換取金錢維生。當我們重重複複的勞力,可以靠貨幣去儲存起來,我們就不用像石器時代一樣,每天想的事只能觸及到三餐以內的溫飽。按照國富論而言,這套分工法會確實能令經濟富裕起來,整體社會都能得到生活福祉和對未來的展望都能提升。

在整體福祉提升的背後,我們對個人的看法也已經轉變了。當我們用金錢計算和儲存我們的勞動力,我們也將人的一生的光陰綑綁起來。當每小時能以薪金來算的話,那時間就變了有價值。任何有價值的東西,我們都很擔心把他浪費掉。因此,在越富裕的城市,收入愈高的上班族,對於時間特別感覺愈焦慮,很害怕把時間放在沒生產力的地方,對未來也感到步步為營。換句話說,當我們的社會乘著經濟增益而上的時侯,我們把個人的光陰也一同綑綁在這上升指數線上。

這種對時間觀念的改變,是為什麼辨學不可以是做生意的原因。我們的幼小學童,他們父母是為了他們,才將光陰或多或少綑綁在社會經濟增長指數線上。他們這樣做,除了為自己生活福祉,也是為了下一代可以有更好的生活。於是,他們放下了部份陪伴孩子成長的時光,去從事專門的工作。這促使父母將養育孩子的重任,寄託在一所學校裏。在父母的愛之中,孩子很能夠體悟到自己的存在感。但當說到放一百多個小孩子到一級上,孩子對個人獨特之處十分朦糊。人在駕馭大自然後脫離農耕、經歷工業社會、走進商業社會。在現今商業社會中,由於經濟體系的分工,他們父母沒法像在原始的動物一樣,長期留子女身旁撫養照料。缺乏的陪伴和教化,在分工體系中由老師接管起教化下一代的角色。老師不是代替父母,沒有任何東西能代替父母的照料。老師只是個折衷。而父母亦很理應期望老師,並不是只是教孩子成為一個在這經濟分工體系下「有用」的人,而應該把握有的時間讓他們的孩子活出最大的可能。因為當一踏進成人階段,也意味著他或多或少步進分工體系下的一員的路上。

這個經濟體系對教育有莫大意義。勞動力攤開來說就是一個人的光陰加上他的能力。一個律師一小時可以做到市場上很少人做到的事情,所以他時薪可能是五百港圓。一個洗碗工的一個小時可以做到的,是市場上很多人都能做到的事。所以他的時薪可能是三十港圓。但我們累積的金錢,其實換個角度看,都是我們的光陰。我們消費的東西,用的不單純是貨幣。貨幣給了我們的印象,是我們消耗一些外在物。但實情是,我們是消耗我們綑綁後的光陰去買各種各類的商品。


如果把辨學當成做生意的,這不是過錯,只能說是怠惰。如果學生把讀書當成是在經濟體系中分工找到適舒些的位置,他們就錯解了父母的心意。父母對於這個他們歷經數戴的社會,或多或少深諳這個社會的一些過錯。如果你們能夠成為更改社會的錯的一員,相信父母見到必定感到自豪自己能教出這樣的孩子。另一方面,如果學生在學校應該學懂對這個自己生於的地方熱切去了解。如果只滿足於成為經濟起飛上升的火箭之一根螺絲,連看哪兒都懵然不知,那當代學校實在令人婉惜。衡量一間好的學校,不是看它出來的畢業生做麼響亮的職種,而是做這些出來的人,在看到一個好人時候,有沒有這個能力去辨認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