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6月15日 星期一

[電影] 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

秋月(1992)

這套電影情節簡單、描寫出97年香港的變遷。主題講述港日的兩名少年的生命探索之旅。
男主角Tokio是日本人,女主角佩蕙是香港人,但兩人的英文都很爛,只能用簡單英語片言隻語溝通,這反而成最清徹的言語表達。佩蕙是香港小康之家的女兒,時值1997,父母和哥哥籌備移民至加拿大,於是佩蕙與婆婆相依為命。男主角Tokio是來港的日本旅客,一天在尖沙咀海旁釣魚與女主角相遇。

整套戲目的,是要探索的是人的內心
Tokio來香港是因為「Bored」,佩蕙實在聽不懂他的日式英文講的這隻字。
於是他拿了一張紙,寫了一個「悶」字:「My heart, trapped, understand?」
佩蕙終於明白,並用廣東話教授他開心為何物:「Then you must open your heart。開心,Open your heart,Happy。」看著他笑說。
Tokio若有所思的看著海邊。

純愛與雜食

戲中有巧妙地運用食物象徵不同的愛情觀。
佩蕙把Tokio帶到她最喜歡的餐廳 - 麥當勞。Tokio問為什麼。佩蕙說:
「我一歲的生日,是在這裡和朋友家人慶祝。接著到十歲的生日每年都在這裡慶祝。」
「不過長大了就父母就沒有再跟我來這裏。」
「我十分傷心,於是每年都約我的朋友來這裡一起哭。」
「可是明年連哭到不能了。」佩蕙拿著奶昔憂傷地說。
Tokio好奇問道:「為什麼?」
「我的朋友今年走了。下年就到我到加拿大。」佩蕙無奈地說。
97都是人心惶惶的時期,移民潮大量湧現。導演羅卓瑤擅長拍移民題材的羅卓瑤,近年也定居了在澳洲。

沒所謂呀!麥當勞全世界都有。我去過新加坡、台灣、美國,全部都一樣!
不一樣!不一樣!」佩蕙氣憤地把奶昔重擊桌子。

一間麥當勞,若是載滿了個人的回憶,縱然看起來,吃起來,跟其他地方的一樣,但根底裏就是不一樣。日本男孩Tokio擁有著與香港小女孩佩蕙截然不同的價值觀。我很欣賞能電影夠把這種愛情觀用通俗的快餐店帶出來。

Why my heart bok bok bok?
城門河橋下,兩種愛情觀,專一和雜食,角力起來。
佩蕙有位心宜的男同學。男同孩一天親了她,使她心亂如麻。佩蕙向愛情歷練極豐厚的Tokio尋求。她於沙田橋下問Tokio:「He kiss me. My heart bok bok bok, why?」
Toki:「It is natural, Your brain will send a chemical to your liver...(接著解釋了腦的物質分汾如何令心跳加速)」愛情對Tokio來說就像是數學和化學。
佩蕙問: 「Will you? Bok bok bok?」
Tokio「閱」人無數,那種「Bok Bok Bok」早已不是小鹿亂撞的愛戀,而是單粹的性興奮。
因此他想了一會兒,只能有口難言地說:「The first girl, Bok bok bok bok bok. After ten girl, Bok...bok...   bok. After hundred girl, Bok...」
初嚐愛戀的佩蕙被嚇怕了,她厭惡地說:「Why hundred girl!?」
「Why don't you just kiss one girl?」
接著往吐露港方向跑走了。

Tokio對女性已經沒有意思去追求心靈溝通,沒有談戀愛,只有性愛。是否愛情太多的過客來來往往,我們的感官就會像紙黏土上的裂痕,隨著撫摸而被慢慢撫平?到最後無可避免一定會變得鈍感、麻木嗎?另一邊廂,佩蕙那種單純、無瑕,渴望專一的愛情,在現今世代又是否要求得太多?

暗黑小王子
如果不看Tokio的私底生活,會覺得這男孩子不錯。可是Tokio有著不為知道的一面。拿著攝錄機拍攝街上的女人,以特寫鏡頭拍著臀部、性器官、胸部…租住一間近地鐵站的板間房,召妓十分方便。「My heart was trapped」是有原因的。

日本自相機發明,瞬速誕生是一個AV影視的行業的崛起。錄像和鏡頭滿足了性需求和也衍生了窺淫癖 (Voyeurism)。在鞋上放針孔攝錄機、偷拍鄰居洗澡、甚至到近年的機械/橡膠人偶…只要你想得到的都可能發生在日本。這不禁讓人好奇,日本一向給人印象是自律守己、待人有禮的國家。但日本的性開放程度不次於歐美,但他們對性的態度十分獨特和歐美並不一樣,有些讓人難以接受,毫不誇張地講,日本民族非常變態普及性,他們對性活動的約束極少,甚至超出了社會倫理允許的範疇。這令人思疑,是否也過份壓抑導致了渲洩不通。

劇中女配角是位日本人,年約三十歲的女性。她是Tokio前女友(Miyo)的姐姐。兩人在香港相遇上。問Tokio還記不記得她妹妹Miyo,Tokio竟然說:「嗯…是誰呀?」Miyo姐姐難以置信:「我妹妹是你第一位女友,你怎麼可以忘記?」會面之後,他們一起到Tokio租住的房間發生關係。發生多次關係後,女方談到自己有三個子女。

導演借用旅客的角度,把香港狹隘的居住空間表露無遺,性愛發生在廁所馬桶旁,居住環境既粗獷又束縛。除了香港地理上的限制,也反映著日本民族心理的強烈壓抑。日本普遍有一種粉飾太平的民族性:不能在親朋戚友面前難看;然而回家可能是喝醉酒打妻子。過份圈畫出個人圈子,使人難以交出心去聊天;過份執著禮儀,反建成人與人之間的隔膜;而不能欺蒙羞的群眾壓力,慢慢變成一條條互相束縛的群眾鏈。結果或許只是長期裝住面具做人,壓縮的人性最後只能靠不見天日的癖好去渲洩。「我三十年來沒自由過,現在就好像再次年輕一樣。」Miyo姐姐,被Tokio壓著,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。

團團圓圓不像戰時一代飽經戰爭的創傷,戰後嬰兒潮的一代部份過著安穩無憂的生活。然而物質豐裕,更使人忘記上一代的的沉重,飲水不知源。劇中的變奏,在婆婆突然入院。Tokio的Canon錄像機慢慢從拍攝偷窺女孩子,變到拍攝阿麻的遺言。阿麻躺著病床上看著境頭:「只有我的子子孫孫平平安安、大富大貴,我就安心了。得閒就番探下我,唔得閒都唔洗番黎睇我架。」佩蕙經歷婆婆病患發現團圓是多難求:「爸爸說,把嫲嫲帶過加拿大的話很麻煩,所以她留在香港比較好。」「在申請欄上,嫲嫲是去世了的。」害怕97回歸的一家,渴望保持生活水平,不惜把老一輩撇下,使家庭團圓變成悲哀的奢望。

人類最終都是群居動物,我們都希望我們認為重要的人愛和關心。另一邊廂Tokio從婆婆一句話語發現一直是個寂寞的靈魂。婆婆雖不懂英語,卻在吃飯時,問了他一個問題的是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Tokio說自己名字幾次,婆婆都是叫他吃飯,像是沒反應一樣。可是Tokio卻感到自己活了那麼久,首次有人關心他。鮮有人曾關心過他:「你喜歡的顏色是什麼?你是什麼星座?你最喜歡的電影是什麼?」早上尋食物、晚上尋歡樂Tokio,被問到「名字」這麼基本的事情,卻因此覺得活過來。

日本即食麵,反映著工業革命後一代,使人技窮、無力糊口的無力。婆婆後來病了,Tokio和佩蕙打開雪櫃,裏面是一樽樽陳皮、羅漢果、香料…這是婆婆煮菜那麼好吃的秘訣。兩個好逸惡勞的少年嘗試煮飯,差不多把廚房燒了又煎不了一隻蛋。最後卻只落得吃日本的Cup noodles。這裡告訴我們,過份依賴資本主義帶來的方便,害處是令人有手有腳的都不會動的殘障,有飯有麵都不會煮的貧窮。

劇中以男女主角於中秋節在海灘玩煙花完場。
佩蕙想起兒時,公公每年中秋節都會帶她到海邊,教她念一首詩:

「秋花秋月何時了,往事知多少。」
「小數昨夜…東風起…唔記得LU」
鑑古知今,如果沒有了解上一輩人的歷史,我們對自己的了解都會缺失了一角。
像我們這輩被寵溺的小孩,特別需要去找尋自己的過去。



日本Cup Noodles 帶出過份依賴科技的一代,連煮飯都不會




佩蕙打開雪櫃,瞧見婆婆煮菜的秘訣,也窺探到上一代人五味陳雜的歷史



粵菜醃料、梅菜、陳皮等等的獨特調味,比即食麵來得渾厚

婆婆的遺言,仍然是子女為中心,何有得到將心比心 (reciprocity) ?


Tokio躺在床上,被問到最喜歡的雪糕是哪種。
人心深處的渴求,或許比我們想像中簡單


1992年 麥當勞 香港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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