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3月9日 星期一

在美國的華人-「老鄉」

昨天,我媽跟我Skype,然後給了我一個在紐約工作的「老鄉」的電話,叫我聯絡他。這位老鄉跟媽媽一樣,故鄉是海南。

我跟他素未謀面,我也不知道見到他該說什麼。可是我還是隨便的打了一通電話,那沒接,我心裏說,幸好沒有接通,不然又不知道要怎樣繼續講下去。

誰知道,中午之後,一個講國語的人打來問:「你是不是早上給我打過電話?」

我說是,然後就說我媽交代我打聲招呼這樣。我都沒有意思說要見面,可是他認出了我是誰誰的兒子,然後說就趁今天見個面吧。

結果我們在市中心某條街見面,在大廈大堂等的時候也見到一些中國人出出入入。看大廈水牌是做製衣業的。我在想,什麼?製衣業在美國做不是很貴?為什麼不拿回去中國造?

後來他跟我說,在中國造的衣服,拿過來這邊賣很賺錢。然後在美國生產的衣服,大多是本地賣或者是出口到歐洲。

 「老鄉」叔叔下來的時候,他請我上去工廠,其實我那一刻有點怕,因為我也沒有看過他,被他帶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真的有點怕。再上去,就是舊工廠的模樣(我個人來說工廠一向對我有個陰森的感覺)

我進去了一個製衣場。

聽到裁衣機縫唧唧的聲音,我突然覺得自己從美國走進了時空門到了別的地方。

衣服佈滿了整個場,有布紗部、縫衣部、領呔部…老鄉叔叔是在熨工部。看到應該在H&M完完整整的衣服在這裡還未裝嵌成的樣子。這讓我覺得樓上的這個地方,像資本主義的小後方,默默為日夜打滾的潮流巨輪以汗水和蒸氣推進。平時逛街Shopping時看到的、買到的衣服,原來是在這個,我以為早已退休的60、70年代製衣加工場裏,用針線、用衣機縫起的。在發達地方成長的人們或許早已忘記了這畫面,就像被溺愛的小孩,以為蘋果一直是正方形一粒粒的。



「老鄉」叔叔趕緊加班之後,我們便去吃飯。

途中坐地鐵聊到,他來美國是已經是十多年,可是他到現在還沒有身份。
我對在美國的華人的情況沒有很了解,於是最問下去。

他就跟我說,鴉片戰爭打仗時,因為需要勞動力,所以「捉」了很多中國人來美國做工的。因為當時是跟英國簽條約,所以人口是由英國人「賣」給美國人。記得以前讀中史也有讀過販賣人口、掠騙華工的事情。

 一開始中國人就是沒有身份的,直到約1978年美國大赦,才讓部份人有身份証,以及讓他們把家人帶過來定居。
 所以在這邊的中國人,熬了好大輩子,總算賺到些錢。而且賺美金回去中國內地,兌換起來很好花。而就這樣,部份中國人在美國的根也這樣生下來,到現在在紐約開始有第四個的中國城。我心裏對華人頑強的生命力有了一點敬意,這是整個中華民族對於環境的回應的一個特性,這裡不分中國人、台灣人、香港人之類的。

 這位老鄉叔叔現在沒有身份證,居住在美國。我問他:「你可以回去中國大陸嗎?」他說:「可以,可是回去了就回不來美國。」所以他目前還是在等待更好的明天。而他跟我說,幾個月之後他會換另一份工,待遇更好,薪水更好。而政府目前也在安排給他辦身份。

我說:「對啊,你待那麼久,他們應該給你一個身份才對。」
他說:「不是待久與不久的問題,這種事情,說起來長。你長大就會明白。」

其實我聽「你長大就明會」這句還蠻多次的。可是這一次我真的覺得,箇中定有因由。

 這噸飯吃起來,讓我感覺他是個有點孤獨的人。他沒結婚,一個人在這邊,每天工作又要長時間站著,沒有機會跟人對話,亦在所難免。

 他唯一笑容,是在我們在廣東餐廳吃飯的時候,餐廳裏播著「我的回憶不是我的」。我好奇說:「這裡也有播香港的歌。你愛聽香港的還是海南的?」

 然後他淡淡的說:「海南的也有、大陸的也有。」
 我笑笑說著:「我媽也想想唱海南的,『大陽從東方升起…』」
 他一副自豪地說:「你媽聽的是老歌,我聽的是年輕人的歌。」
 聽到年青人我笑了:「是張學友嗎?」
 他點一下頭,接著說:「還有劉德華、周華建。」
 我就亮了亮喉嚨唱了句:「給我一杯忘情水…」
 果然,他知道那是周華健的歌。(其實是劉德華)

 雖然我從「老鄉」叔叔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,定不能為其他在美華人說得清楚。但這次來美國真的不只看風光明媚的一面,更感受以前的華人是怎樣在經歷掙扎求存、逆境自強。而在美國大大小小街頭裏,每天醒來苦苦耕耘的華人,到現在還有。我只寄望有一天他們能脫出困境;而同時,要記住現在安逸,也是靠上一代的辛酸的,是來得不易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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